昨天的百官:“瞎子阿炳”第二
在老辈手里的江南古镇百官大街小巷中,经常可以看到携一把二胡走街串巷游荡出没的算命先生,演奏二胡的多是那悲凉无助的瞎子盲人,他们用“拉拉胡琴,脱脱晦气,算算本命,交交好运。”来招徕生意。那二胡如诉如泣的幽怨沉郁,会让人感到坠入了一种黑暗的天地,那“瞎子阿炳”更是将二胡和失明的悲凉牢牢地焊接在了一起。
在我的家乡百官也有这样一个人,四岁时因患天花双目失明,十三岁便开始以算命糊口浪迹江湖,在短短的三十五年生命中,
树海读书阁,有近一半的时间游荡于杭嘉湖、苏南、上海郊县的乡野村落、街巷市肆中以算命和演奏二胡度过的。在他浪迹江南的大半生中,
树海读书阁,其餐风宿雨之苦、颠沛流离之艰和孤独凄楚之痛,更甚于被视作民间流浪艺人符码的“瞎子阿炳&rdquo,
孔子读书阁;。然而,他花了半辈子心血摸索、实践、创作出的二胡名曲《弹乐》、《流波曲》、《人静安心》、《四方曲》、《送听》、《春秋会》等,恰犹如苦难里爆出的希望的芽,悲凉中绽放的热烈的花,充满了对生命的坚韧信念和执着热爱,
树海读书阁,荡漾着明媚的生命色彩和鲜亮的欢乐情怀。而他悉心探索和匠心独创的许多二胡演奏新技法如带顿弓、碰弦、透波音、不用千金、中指回滑音、小指移把等,
孔子读书阁,不但有效拓展了二胡的演奏功能,丰富了二胡的表演效果,更为二胡技艺的继承和创新作出了独特的贡献。
他就是出生于我们曹娥江畔百官古镇、活跃于二十世纪四五十代的卓越的民间音乐家孙文明。
孙文明(1928-1962),是现代江南出名的民间艺人,也是中国民族音乐二胡演奏家。1928年农历四月十六日出生于我们上虞百官镇余塘下的一个农民家庭,他的外祖父孙兆福,以做奉帮裁缝为生,世居曹娥小船埠头(今曹娥上沙村)。女儿孙大凤,端淑贤惠,嫁给上虞余塘下村的一个也做奉帮裁缝的为妻。其父先为奉帮裁缝,后又作行走于乡里的土郎中,生有两个儿子,孙文明家中排行老二。四岁那年因患上了天花而双目失明,从此孙文明永远地进入了黑暗世界。
但有母亲的精心照料,在他幼小的心灵上尚感到一丝温暖,当时他母亲在曹娥有一个堂妹孙小凤,相互往来比较亲近,堂妹夫丁兆灿,是做道士的,对二胡、板胡、洞箫、梅花等等民族乐器,件件精通。当孙文明十二岁时,在她姨父家学二胡,这年的年底让孙文明痛彻心肺的是母亲孙大凤不幸去世,他的父亲续娶的后娘对他们兄弟俩很不关心,并有所虐待,使他们更加痛苦和伤心。于是第二年十三岁的孙文明和哥哥被迫一同离乡出走。沿途拉二胡,唱民歌小曲,街头流浪,求乞度日,一直走遍了杭嘉湖平原的各个集镇和乡村,为了生活,不知遭受了多少白眼和屈辱。
十七岁那年的孙文明,告别了哥哥独自一人由杭嘉湖流浪到了江苏高淳,
金霏读书阁,依当地风俗,算命先生要随身携带一把二胡,边走边拉,以招揽生意。孙文明为了在高淳谋生,不会拉二胡的他拜了京剧小丑赵善柳做了第一个师傅。勤奋好学和良好的记忆力让孙文明很快掌握了二胡演奏的基本技法,嗣后孙文明又认识了京剧票友孔庆飞,跟孔学习京胡,学会了西皮、二簧调的过门和《小开门》等京剧曲调。接着孙文明又向高淳较有名的高斌师傅学习左手指法的滑音和右手弓法的刚柔之道,
爱看读书阁,凭着自己的灵敏的听觉和反复的模仿练习,孙文明终于掌握了这些技法。短短两年中,孙文明几乎访遍了方圆几十里内会拉二胡的艺人和同行,使他在高淳小有名气。
在他二十岁的那年,孙文明又奔赴溧阳拜师学艺。在溧阳孙文明先拜一位叫王黑皮的师傅,
铭华读书阁,学会了第三把位的换把之法,尔后经一位小客店女店主的介绍,在溧阳有一等高手之称的秦师傅那里学了一个晚上的二胡。这短短一个晚上,孙文明他学习了江南丝竹《三六》的加花、吃字眼等方法以及秦师傅独特的演奏技艺,孙文明还悉心揣摩摸索出了二胡上拉奏号子和锣鼓的方法。后来孙文明在去听了一次京剧《借东风》,因为操京胡、京二胡的分别拉了5—2弦、2—6弦而受到启发,又潜心研究出从《三六》的演奏上摸通七个调,
金霏读书阁,领悟到了二胡的空弦上可作任何音的秘诀。从此孙文明在二胡的技艺上跨进了一大步,
精彩读书阁。
1950年3月江苏高淳发生了水灾,在高淳待了将近五年的孙文明无法再在当地以算命糊口,只能走上漂泊的行程,先后浪迹到溧阳、常州、无锡、苏州、昆山等地。孙文明的算命营生每况愈下,生活屡屡陷入困境,
树海读书阁。而长年的风餐露宿和颠沛流离,使孙文明染上了被百官人叫作“痨病”的肺结核。这年的12月流浪到上海郊县青浦的孙文明,因无钱住宿蜷缩在粮库的一个角落里,
华闻读书阁。门外是寒冽的北风,身上是仅存的单衣。浪迹江湖算命糊口的辛酸和苦难,让饥寒交迫之中的孙文明,作出了一个改变他后半辈子命运和人生的决定,放弃算命专以演奏二胡谋生。
1951年春,在青浦等地茶馆里卖艺的孙文明,创作了他平生的第一首二胡曲子《弹乐》。《弹乐》揉合了苏州评弹弹词开篇和江南丝竹《三六》的音调,具有浓郁的江南地域色彩,尤其是独创的不用千金的技法,能惟妙惟肖地模仿评弹、锡剧的唱腔和各种器乐的声音,节奏欢快,旋律热情,曲调丰美,妙趣横生。在《弹乐》中,熟悉评弹和锡剧的听众,甚至能听得出哪是蒋月仙的“蒋调”,哪是王彬彬的“王腔”。《弹乐》作为孙文明十几年二胡技艺的第一次总结,不仅正式开创了二胡演奏不用千金的新技法,大大拓展了二胡的表演能力,也标志着孙文明由只会演奏的艺人向既能演奏又能作曲的民间音乐家的转变。孙文明到苏州,与同行切磋技艺,改进指法演奏曲目多种,他到苏州演出时,演奏的曲目已多达一百六七十首。
1952年时年25岁的孙文明入赘到上海奉贤南桥盲艺人潘百祥家为婿,改名潘旨望。生活的安定让一向颠沛流离的孙文明对二胡艺术有了更高的追求。孙文明先后创作了音韵奇特的二胡独奏曲《四方曲》和代表作《流波曲》。《四方曲》将京剧和广东粤曲的节奏和音型揉渗到二胡的演奏中,其变幻莫测之奇和耐人寻味之妙,让人叹为观止。而作为诉述他十几年漂泊生涯代表作的《流波曲》,则在植根二胡传统技艺的基础上,将江南丝竹中的透音拉法与二胡演奏中的波音拉法巧妙地结合起来,加之食指肚碰击空弦的碰音效果,使其音色明亮清和,情趣委婉动人,堪称为与《二泉印月》有异曲同工之妙的二胡独奏曲经典。此后,他常在江南各处的茶馆卖艺。
解放后,民间艺人得到了应有的重视和关怀。1953年至1961年这八年时间里,是孙文明二胡生涯的鼎盛时期,他的演奏技艺进入了炉火纯青的境地,创作亦进入了高峰期。他曾被推荐到南京学习广东音乐,并仿粤曲风格创作了《送听》。他先后创作了《人静安心》、《送听》、《夜静箫声》、《志愿军胜利归来》、《春秋会》等一系列优秀的二胡独奏曲,1956年他参加江苏省音乐舞蹈会演,获得奖励。并于1957年3月赴京参加第二届全国民间音乐舞蹈会演,获二胡演奏二等奖,受到了朱德副主席、周恩来总理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接见,孙文明载誉而归。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同时播送了他演奏的《流波曲》和《人静安心》两首乐曲。
1959年6月作为一个卓越的民间音乐家,孙文明应上海民族乐团邀请,在上海讲学半年。1960年至1961年孙文明受聘于上海音乐学院民乐系,授课一年半,并创作了《春秋会》、《昼夜红》。成为为数极少的走上高等学府音乐讲台的民间音乐翘楚之一。上海民族乐团还为他印了作品专集《孙文明二胡曲集》,在香港上海书局出版。
当时日本音乐家增山贤语说:“阿炳与孙文明,是纯粹的民间艺人,他们在近代、现代的二胡演奏法及二胡乐曲的创作方面,都分别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1961年9月孙文明返回奉贤,10月创作了《夜静箫声》。1962年的春天自然灾害带来的困难,让地处鱼米之乡的江南同样饱受着短粮挨饿的折磨,缺少健康劳力的孙文明一家饥荒犹甚。因为曾经为上海著名院团授课,他不愿再去茶馆卖艺,生活也因此而清贫。特别是四岁的爱子患麻疹夭折,给孙文明的精神以极大的打击。孙文明再也无法从失子的伤痛中摆脱出来。由此引发了他的肺结核复发,病情日渐加重。1962年12月13日孙文明溘然长逝,终年三十五岁。
继“瞎子阿炳”之后,孙文明是一个在中国民间音乐的天空里几成绝响的奇迹。
孙文明的二胡演奏艺术富有创造性,他能根据乐曲表现的需要采用独特的八度定弦,有时甚至不用千斤,有的还用双马尾来演奏,效果奇特,另有一番情趣。他在运弓走指方面,把“托丝”和“轻按”巧妙结合,奏出类似洞箫的优美的音色。他还善于运用虚弓,弹弓,滑音,泛音等技法来丰富表现力,形成自己独特的演奏风格。
孙文明虽然半辈子漂泊流浪,在饱受餐风宿雨之苦、颠沛流离之艰和孤独凄楚之痛的悲凉中,但他冲破了二胡如诉如泣、幽怨沉郁的定势,让二胡流淌出明媚的生命色彩,荡漾起鲜亮的欢乐情怀。可以说,阿炳,孙文明他们留给后人的精神财富是永远值得我们去学习和珍视的的宝贵遗产。
孙文明自十七岁那年开始流浪,就和我们百官故乡的亲人失去了一切联系。当然流浪者是没有故乡的,但流浪者又是最思念故乡的人。当年上海民族乐团的周皓先生第一次去奉贤寻访孙文明时,孙文明曾对他说过:“我的本名叫孙文明,这里是我的岳父家,我招赘到潘家后才改名为潘旨望,但请你还是叫我的本名吧!”故乡赐于他的“孙文明”这三个字,是孙文明对故乡最后也是最强烈的坚守。
2001年12月29日,孙文明的惟一女儿潘音月与女婿徐发根从海宁回到上虞来寻亲,在上虞文化馆屠仲道、石元诗与上虞乡贤会陈秋强的陪同下,终于找到了住在曹娥庙弄内(今曹娥孝女庙村)孙文明的姨娘孙小凤(当时已80岁),并澄清了孙文明原说在十二岁时他父亲已死,实际当时死的是他母亲而不是父亲。后来他的父亲去世,他的后母离家出走,至今孙文明已无其他亲属在百官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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